川野綾

男人笑了笑把鐵棍收回腰上，用騰出的一隻手比了一個小小的C字「叔叔只是想找個這麼小的晶片，你把它給我，我立刻放你們走。」

弗雷特里西一臉疑惑，他壓根不記得家裡有什麼晶片，他只清楚就算真的給了所要的物品，這個男人也不可能遵守承諾。

小小的腦袋焦急的想著任何可能脫困的方法，卻什麼也想不到。

「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…」

男人挑了挑眉，將手臂稍稍用力，意識矇矓的伯恩哈德發出細弱的呻吟「你再仔細想想，狡猾的賽佛特給了你什麼足以藏晶片的東西。」

「不…」害怕著男人會再次傷害已經負傷的伯恩哈德，弗雷特里西彷彿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，龐大的壓力壓得他快喘不過氣，眼睛直盯著兄長快閉上的雙眼，心急如焚的翻出腦海裡所有能記起的事。

怎麼辦……晶片…像指甲般小的…真的有這樣的…？

一幕幕的回憶之中，弗雷特里西猛然想起了雙親出差的前一晚，將他們兄弟倆叫來，掛上一個錢幣般大的布製袋子，迷你的袋外頭縫上銀線的花紋。

──…硬硬的，裡面裝了什麼？

──不行，現在還不能夠打開。

──為什麼？

──唯有在你覺得無助的時候，才能夠拿出來。不能隨便打開，也不能隨便交給其他人，不然就會失去效用喔。

難道…護符裡裝的就是…？

當弗雷特里西不自覺的握住脖子上的護符，男人的表情一瞬間變了，嘴角彎起一個得逞的笑容，伸出手掌。

「看來你想到了啊。來，快把它給我，你想救你的兄弟吧？」

弗雷特里西仰著頭，緊閉嘴巴往後退，巨大的陰影籠罩在正前方，與男人貪婪的嘴臉四目相接，腦袋一片空白的看著手掌向自己伸過來…

砰！

猶如爆竹的炸裂聲急促閃過，男人的表情凝固在那一瞬間，額頭上多了洞，鮮血從傷口噴濺，眼睛仍睜圓的映著弗雷特里西的身影，身體便像斷線木偶的倒地，伸出的手掌擦過衣襬，停在自己的面前。

如此近距離的見識到死亡，弗雷特里西腳軟地癱坐在地，背後被冷汗浸濕，濃厚的血腥味噁心地讓他一陣反胃，掩著嘴巴，卻不敢移開視線。

即使害怕地手腳都不聽使喚，弗雷特里西仍惦記著此刻尚未脫離險境的伯恩哈德，無暇去想到底是誰開的槍，槍口會不會轉向自己？他只記得即使要逃走也要算上兄長的一份。

拚著不知哪來的力氣，弗雷特里西用顫抖的手把逐漸失溫的男人推開，將伯恩哈德拉了出來抱緊，呼喊名字的聲音夾雜著鼻音。

頭疼得厲害，伯恩哈德微張的眼睛僅能模糊的看見弟弟的臉龐，喉嚨卻發不出聲音，僅能動著手指回握弗雷特里西的手掌，明明身為兄長，在這時候卻什麼也做不了，無力與氣惱的思緒幾乎要把自己淹沒。

「伯恩哈德，你等著，我…去叫救護車，很快就回來。」

確定兄長還保有意識，弗雷特里西稍稍鬆了口氣，卻無法真的放心，他記得離開屋子前，除了眼前已經失去生命的男人外，還有一個…

以至於當陌生的人聲與腳步再次響起，弗雷特里西像隻驚弓之鳥瞪大眼睛，護著無法行動的伯恩哈德。

像鬼魅般現身的西裝男性，肩上掛著一把狙擊槍，露出淺淺的微笑，在兩人面前蹲了下來，展示胸前錦旗圖樣的銀製徽章。

「很抱歉沒能及時趕上，讓你們受到驚嚇了。我是你們父母親的同事，名叫赫爾列德，是來幫助你們的。」

心裡只惦記著兄長的安危，弗雷特里西壓根不在乎這個男人到底說什麼，也不認得徽章代表的意義，僅是警覺的看著對方。赫爾列德手裡的那把槍，讓他想起了幾分鐘前的那發子彈，就是這個人開的槍嗎？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？

「看你的眼神，似乎不相信我啊。」赫爾列德露出苦笑，話一說完，便突然拿下肩上的狙擊槍遞給了弗雷特里西，連同腰上的短刀也一併繳了出去，直到身上沒有武器，才接著說道「你要是判斷我有害，你可以開槍，我不會有一句怨言。再說一次，我來這裡是為了保護你們，你那位受傷的哥哥，我們也會治好他。至於屋子裡的另一個歹徒，我的同伴已經制伏他了，你們不用擔心。」

手裡的那把槍沉甸甸的，完全是真槍的重量，弗雷特里西拿著都傻了，怎麼會有人把狙擊槍遞給一個初次見到的小孩啊？

可正因為這人傻眼的舉動，反倒讓弗雷特里西鬆了對赫爾列德防衛，一雙眼睛直直看著他，再一次的確認道「真的…會救伯恩哈德？」

「那是當然。車已經備好了，就只差你一句話。」赫爾列德指了在不遠處停下的轎車，車燈閃爍著。

弗雷特里西仍抱持著一絲猶豫，但一想到現實的困境，他既無法獨自帶伯恩哈德離開屋頂，憑他八歲的存款也付不起醫療費用，除了接受幫助外，似乎已別無選擇。

嚥了口口水，弗雷特里西深吸一口氣，才下定決心的點頭「…好，我跟你走。」

「那就跟上來吧。我會等你。」赫爾列德露出了專業的微笑，走向前將伯恩哈德抱起，像保護嬰兒般的小心翼翼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，避免多餘的晃動「需要扶你一把嗎？」

弗雷特里西看著足以單手抱起兄長的赫爾列德，背光的身影看起來無比巨大，一瞬間被那樣的光景給震懾，倔強地拒絕了好意，緩慢的憑藉自己的力量站起，用還有些發軟的腳支撐著身體，把沉重的槍枝和短刀都遞了出去。

「不…我可以自己來，這些還給你。」

「不怕我突然開槍嗎？」赫爾列德比了一個手槍的手勢，指著弗雷特里西。

「真要殺我們，你根本不會讓我們有講話的機會，這樣說對嗎？」

「呵，果然是賽佛特教出來的孩子呢。」赫爾列德眼裡閃過讚賞，在心裡暗自想著──這趟真的來對了。